千年工書 楔子(一)

千年工書  楔子 一

旱田：

     清末，陝北西安城西郊外一個貧瘠的山窪，沙塵暴像是計畫好，按步就班的蹂躪著旱田，本已龜裂的土塊，像塗上了層胭脂，把縐紋一一抹平。蓬草任由北風這個訓獸師的指示，只向著一個方向翻滾著。

各國聯軍的震盪，圓明園被燒成灰燼，已是久遠以前的事情，老農望著天，心想圓明園即便都是灰燼，似乎也比這塊地來得肥。這夏雨眼看今年也不來了，他扛著洛陽鏟，搖著頭，出了門。

久旱不雨，水井也打不出水來，老農漫無目的的隨意插著洛陽鏟，雙手在胸前上下握著拳，轉呀轉，就希望能選個對的地方，轉出些濕土來。額頭上閃爍著汗珠，汗水穿過橫紋，順著眉邊往下流，眉毛、鬍渣都掛著汗珠子。

「給條路子吧，老天爺！」老農咕噥著自言自語，汗水滴在緩緩捲起的土塊上。老天爺從來心都是鐵鑄的，向來相應不理。日頭眼看就要到頂上了，老農從額頭上繞下了自己的辦子，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腰際解下了葫蘆，喝口水。

「再撐個兩孔吧！如果依然沒水，明兒個換東庄那塊地試試了。」老農口中不斷的對自己說著話，捲上辮子，繼續幹活。突然，鏟子似乎卡住了東西，下不去，老農上下不停的戳著，「如果連下頭的土都這般堅實，這畝地也該廢了。」老農哭喪著臉，依然自言自語著。「不對！」，老農從指間回傳的扭力，似乎意識到，這不是一般土塊。

他將洛陽鏟緩緩抽出，看著鏟頭上的土漬細密而緊實，「夯土！」老農驚訝的發現，這下頭有名堂。

 

奔回家中的老農，拿了大鏟、石槌、繩索、麻布袋轉頭立刻就出門，飯也不吃了，不管老妻呼喊，因為他心理明白，說不定這一刻，一家子要轉運了。

轉眼間，老農雙腿已陷入土中，露出上半身。西斜的日頭，映著這些從坑裡被拋出從未見過太陽的土塊飛屑。希望，讓老農乾瘦黝黑的身體，這一刻超過了七呎大漢的力道。

終於，石碑露出了一角，他順著石碑深掘下去，越挖竟是體力越旺，精神越好，他好久都沒有這般精神了。石碑露出來，老農不識字，頂多識得幾個庄頭張貼的年節標語，那是曾經有人教過的。石碑上工整的篆，對他來說，只是一些左右對稱的圖畫罷了。石碑之後，露出了整片夯土牆，他順著牆面撫摸著，「看樣子年代挺久的，該怎個敲進去呢？」，老農從沒當過盜墓賊，心頭盤個半天，心想如果真有寶物，今天就必須想辦法挖出，否則明天一早，西庄人一早採辦，都會經過這兒，到時候，即便不上繳，也得和大家一夥分著了。不管何時，能獨享絕不分贓，總是第一考量。

「直接破進去吧！」老農心裡傳出了聲音，於是在石壁前跪拜，「裡頭的大爺，年頭太壞，真是活不下去了，原諒老農我起貪念，如能賞賜我些許寶物，日後定當重修大墓…」，心一橫，放下鏟子，拿起石槌便往夯土上搥去。幾槌之後，轟然一聲，土壁碎開，沙屑飛濺，巨大的陵墓，是用夯土紮實的堆砌成碩大秘室，西斜的陽光從崩裂處穿進，夯土牆之後，出現了棺室，幽暗中，他分辨出棺室正中間放著一個石棺，他探著頭下望，原來這陵墓竟有超過了一丈之高，讓他直覺這必是古時皇親國戚或是高官顯貴的墓地，相信裏頭必定充滿著珍寶，於是他拿起大槌，繼續砸向土壁，終於他的身體可擠身穿越，他將繩索一端綁住石碑，慢慢攀繩而下。

    老農將老太婆扔棄的裹腳布，纏上了棍頭，澆了點火油，點起火把，他遍尋密室，除了棺槨，只多些瓦罐，似乎沒再有值錢的東西，他繞著棺槨，終於鼓起勇氣，向前磕頭膜拜道：「裡頭的祖爺祖奶，老農得罪了。」磕了三個響頭，他起身使勁推開了棺蓋，棺蓋「嘎呀嘎呀」的滑動，上頭的塵土紛紛滑落，少許掉落棺中，揚起一些塵屑，老農低頭一看，赫然發現竟然是個空棺，「人呢？」老農驚呼一聲，石棺的中央僅擱著一個石盒，他捧起石盒，「只剩這個了，裏頭總該有些珠玉翡翠吧？」，老農呼了一口氣，吹飛了石盒上的沙土。火光貼近石蓋，蓋上出現了陽刻的四個篆體大字：「王器大方」。老農睜大了眼，只認出了「王」、「大」兩字，驚呼一聲：「好樣的！老叟此生終於轉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