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恢復平靜,倪寶家一開始因為和同學還不熟,少了許多『題外話』,沒多久她自己都發現,已經有幾個男同學開始『點頭』了,心想一定是她課講得實在太無趣了,於是暗暗自責了起來。其實倪寶家並不知道,她代課的國文以及羅基德最愛的數學,都是最佳的搖籃曲,除非天生有興趣,否則催眠的對象一視同仁。正當范西賢眼皮也開始鬆垮時,突然李小欣推了她一把,他以為是李小欣要叫醒他,翻開紅紅的雙眼,望向李小欣,李小欣用眼神示意往窗外一比,只見一個女子穿過走廊,正盯著講台上的倪寶家。
「她是誰?」范西賢聳聳肩發現沒見過這個人,李小欣用嘴型告訴了范西賢,正是早餐店遇到的怪女子,同時羅基德、陸梅也交換了驚訝又疑惑的神情。范西賢心想,她不是本校的老師,為何可以在學校中走動?隨即發現了女子手上拿的數本參考書,心想,原來是賣書的,真是大驚小怪。范西賢回報了一個無趣的眼神給李小欣。
鐘聲響起了,「各位同學,今天先上到這裡,回家記得上網查一查那些成語的原文故事,會幫助你們更了解這些成語適用的地方,才不會在作文裡放錯了。」倪寶家收拾了課本,走出了教室。
陸梅習慣性的喊著,「起立,敬禮,謝謝老師!」范西賢伸著懶腰,兩手舉成了一個彌勒佛的招牌姿勢,打了一個大哈欠。倒不是睡了多久,而是體內的二氧化碳,只要遇到國文課,就會堆積的厲害。
「你就是這樣,上課就想睡,走啦,到外頭活動活動。」李小欣一把拉著他,走出教室,同學們也三三兩兩魚貫而出,這十分鐘,學生基本上只向著兩個方向,一是廁所,二是福利社。此時魯至森也跟在後頭,突然出聲叫住。
「范西賢你有種別走!」魯至森在教室門口大喝一聲。
所有人同時愣住。
「你想怎樣?」范西賢回頭一望,正是那人渣魯至森,心頭頓時一怒。
「喂喂,你別理他,我們快走!」李小欣見狀立刻拉住范西賢的手就往外拖,范西賢甩開李小欣向著魯至森走去。「快走啦,不要惹事了!」李小欣知道這下讓他過去還得了,不放棄的依然衝上去拉住范西賢,范西賢再度甩開,走到了魯至森的面前。
「幹嘛,課堂上丟臉啦?惱羞成怒呀?想單挑呀?」范西賢每句話都在點燃引信。
魯至森向前一步立刻抓起范西賢的衣領,「我警告你,如果你明天還想上課的話,罩子最好給我放亮點。」魯至森已經開戰。
「來呀,當我怕你呀,挑個良辰吉時,隨時奉陪。」范西賢盯著魯至森的雙眼,拳握了起來。
「魯至森你幹什麼,不能好好說話嗎?」李小欣發出了大吼了一聲。此時陸梅也從教室中衝了出來。
「魯至森,放手,你別鬧事,否則我通知主任!」陸梅顯露了班長的威風,希望能壓制魯至森挑釁的行為。
「這是我們男人家的事,請妳們不要插嘴。范西賢,別老是躲在女孩子背後。」魯至森一眼飄向陸梅。這年紀的男孩,總以為拳頭一握,就是個男人。
「那就來吧,我們做一點男人的事!」范西賢一手推向魯至森胸口,鬆了魯至森的手,也推開了兩人的距離,但這等於是兩人即將拳腳的起手式。此時,眾人立刻圍上,拉住兩人。
「喂,魯至森,你是口渴呀,就是愛找『茶』是吧?」古義仁伸出手抵住兩人,並對著魯至森吆喝著。
一旁的羅基德,也一旁助威「你要先挑誰?我也可以奉陪。」雖然打打鬧鬧,但是一遇到狀況,這些死黨仍然口徑一致的對著共同的敵人宣戰。
「阿基米德,你幹什麼啦!不知道滅火,還火上加油呀!」陸梅生氣的推了羅基德一把。
「別仗著你們人多,來呀,一對一。」狐假虎威的劉本福,身子矮小,透著狗仗人勢的標準態度,也加入發言順序中,只怕少了發言權。
「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們少管!羅基德,你如果有興趣,麻煩先向劉本福掛個號。」魯至森對著羅基德提出了警告。但是同學依然抓住兩人,兩人有點動彈不得,卻依然劍拔弩張。
「范西賢,是男人的,放學後,司令台後面不見不散!」魯至森兇狠的眼神,對范西賢投下了戰帖。
「一句話,我等著。落跑的,明天穿裙子上課。」范西賢戰帖接得頗為紮實。
李小欣心中一急,不知何時生出了這麼大的力量,一把拖了范西賢往外走。「范西賢,你幹什麼呀,不要胡鬧了,走啦!」把魯至森遠遠的拋在人群裡。
隔了一堂課,李小欣心理越想越不對,鐘聲響起,她決定立刻去找倪寶家幫忙。奔跑著出了教室,此時倪寶家正在辦公室內看著每個同學的資料,幾個老師三三兩兩正在聊天,突然李小欣匆匆忙忙的跑進辦公室。
「老師,老師,對不起,妳可不可以出來一下!」李小欣喘著氣,站在倪寶家身旁。倪寶家一臉好奇,起身跟著李小欣走出了辦公室。
「什麼事這麼急呀?」倪寶家挽著李小欣的肩膀,兩人在走廊上慢慢的往前走。
「老師不好了,魯至森找范西賢,約定好放學後要單挑了…」李小欣仍然有些喘著氣。
倪寶家瞪大了眼睛說,「什麼,這糟糕了,他們約在哪裡?」
「司令台後面,老師,不好意思,我本來想找主任,但後來一想,主任若知道了,范西賢和魯至森都又要倒大楣了,又怕其他老師聽到告訴主任,只好把老師找出來..」
「嗯,別擔心,放學後,我會去阻止這件事,妳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倪寶家心理也有點兒慌,她其實沒遇過這種事,但是心想這兩個男孩造成的衝突,和自己有關,她必須想辦法化解。她摟摟李小欣的肩,拍拍她,讓她稍事安心。兩人開始併肩靠在欄杆聊了起來。
「老師,妳脾氣好好喔,我跟你說,要對付那些臭男生,一定要兇一點。」李小欣看出倪寶家脾氣好,容易被欺負,更管不動那些臭男生。不過對於管教,倪寶家其實有一點心虛,畢竟她不是正職,沒修過真正的教育學分,對於學生的看法,多數只能以將心比心的方式來設想,或是以過來人的身分去體會。
「我不過是個代課老師,那有什麼權利來嚴格呀?何況,我從小就是這樣,本來就兇不起來,常常被男孩子欺負。」倪寶家眉頭皺了起來,想到以前唸書時候的樣子。
「那是妳沒機會練習,下次我叫陸梅教妳怎麼對付這些臭男生。她天生就有本事使喚那群猴子,以前啊,班上只要哪個男生太調皮胡鬧,她只要出個聲音,一定讓對方服服貼貼。」
「哈哈,我看是因為偷偷喜歡陸梅的男孩很多吧!當然就會很聽話。而且陸梅雖然是女孩,但是有一種班長的威,讓她的美麗變得遙遠,我猜她應該沒有男朋友吧?」倪寶家早過了這個年紀,當然懂得少男少女的情懷。
李小欣恍然大悟,莞爾一笑。「班上和我談得來的朋友,大概只有陸梅,她的榮譽感和責任心非常重,所以非常用功,根本沒時間交朋友。而且班上這些男孩,我看都不是她的菜色,除非…除非是王力宏到我們班上..哈哈。」李小欣突然覺得似乎不該一下說太多,陸梅的情感問題,不是她能妄自評論的。
「對了,老師妳有沒有男朋友呀?」李小欣似乎想到了更重要的話題,一句話突然讓倪寶家語塞了起來。
「我… 我沒有耶…」頓時倪寶家感覺血液只往臉上流,尤其被學生問到這個問題時,流得更快。
「怎麼可能,老師妳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沒人追?」李小欣更是好奇的一路追,這是僅次於「呼吸」以外,每個女孩生活中都一致的大事。
「我哪有漂亮呀,妳才漂亮可愛哩,愛情這東西也是要靠緣分呀!我一直沒有一個固定的工作,教職也一直沒考上,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倪寶家聽到小欣的稱讚,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心中拜託李小欣別再鍥而不捨。
「原來是這樣呀,難道妳爸媽都不會幫妳介紹喔?」溫文婉約的李小欣,這個時候開始討人厭了,不斷好奇的一直追問,眼睛睜得又圓又大,正是她青春的費洛蒙正在大量的分泌中。
「我爸媽過世了!」倪寶家的回答,突然讓李小欣降了溫度。
「啊….. 老師對不起……」李小欣驚覺說錯話了,一臉抱歉。
「沒關係啦,我對爸媽沒什麼印象了,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車禍過世了。我從小是爺爺帶大的,和爺爺相依為命。」倪寶家反而鬆了一口氣。
「哇,好偉大的爺爺呀!」李小欣終於停止了追問。
倪寶家看著遠方想起爺爺,繼續的說著,「爺爺真的很辛苦,我從小住在山裡,很少到都市來,菜都是自己種的,爺爺也種一些瓜果到市場賣,就是靠著這些東西,把我養大的。」
「真的呀… 老師妳以前好可憐。」李小欣聽了有點鼻酸,但這對她這種從小無憂無慮的都市小孩,很難體會那種老與小的苦澀。
「不會呀,雖然有點孤單,但是爺爺很疼我,我還是很快樂,只是我太笨了,一直考不上教職,讓爺爺很擔心,現在他年紀大了,我還一直都不穩定,讓他操心,我真的很不孝。」倪寶家表情開始難過哀傷,眼眶濕潤了起來。
「老師,妳不要太擔心了,妳那麼善良,我相信妳的未來一定很幸福的。」李小欣看見老師哀傷了起來,反而慌了,只想找話安慰老師,卻又找不出什麼詞來安慰。
「謝謝妳的安慰,沒關係,一個人過久了,自己處理情緒也會是一種習慣,我沒事的。」倪寶家噙了淚,沒讓它滑下來。
「那妳現在還跟爺爺住嗎?」李小欣想要轉移那個令老師淒涼的情境,「我出來好多年了,」倪寶家用手指輕輕的拭去眼角那還是偷偷滑出的淚水,「都是租房子,曾經想把爺爺接出來,但是他說習慣山中生活,而且我工作不穩定,常搬家,對老人家來說也不是很方便,所以我有空才會回去看爺爺,幸好爺爺以前是個軍人,身子硬朗,山裡來去自如,每天可以走個幾里山路,找附近的原住民鄰居下棋。所以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這一點我比較放心。」
「聽起來爺爺好偉大,他一定很慈祥,真想認識他!」李小欣對於倪寶家的爺爺,多了許多的崇敬。
「好呀,如果有機會他老人家來,我一定讓妳認識我爺爺,妳那麼甜,他一定也會很喜歡妳的。」倪寶家發現時間快到了,提醒了李小欣,「快上課了,回教室吧!」
「嗯!」便和李小欣順著走廊加快了步伐。
就在此時,他兩人的後方,露出了一個身影,正是那位陌生的女子,她遠望著兩人的背影,手上拿了相機,幾節鏡頭正自動的縮了回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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