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比賽時間還有一週的時間,今年的比賽是在海瑞高中舉行,既然是地主學校,那麼在任何細節上都必須能以增進校譽為前提,於是全校的英文老師已經開始總動員,從門口的大型看板、布條、校內海報,各式各樣的佈置物件都有專屬的班級負責,也編組了各種服務隊伍,花園的花草,都經過工友努力的修剪成煥然一新,花園區則種成了一片花海,美不勝收。橫豎看來,這應該是是一場校際的聯誼大會。幸運的是由於陸梅是主要參賽者,所以她的班上有著優先豁免權,因為班上的同學得每兩天一次當著固定觀眾,負責鼓掌和給意見,而觀眾席裡,很自然的會有兩個固定的老師,倪寶家與王世展。
終於到了那一天,一早校門口就開始人聲鼎沸,各校的參賽者在加油團的簇擁下,紛紛來到了學校,為了方便大家停車,學校特別開放整個操場做為臨時停車場。朗誦比賽會場在學校的活動中心裡,前場熱鬧滾滾,每個學校的加油團此起比落震天價響的練著加油口號,不同的高中有著不同的標語,「靜宜高中陳靜瑩必勝!」、「水景高中,水啦!」、「松成高中一支獨秀!」「Always No1, Yes We are一中 !」這是活動中心從來没見過的熱鬧場面。加油團中,也有社團的領隊把握這個機會,積極的認識外校的同學,以便建立關係,方便日後的聯誼活動。
不同於前場的熱鬧非凡,後臺裡卻如同歌舞劇般的華麗耀眼,原來是因為每個學校的老師,都精心的替參賽學生設計了服裝。英文詩歌多數來自十七八世紀,於是服裝上,女孩的參賽者,有人裝扮成公主,有人打扮成貴婦,有人打扮成中世紀的村婦;男孩子則有人打扮成神父、有人是羅賓漢、甚至有人是大仲馬三劍客主角的達太安。經過仔細篩選,包英甄費心的幫他倆設計服裝,陸梅打扮成十八世紀的宮廷仕女,棗紅色的蓬裙與奧黛莉赫本在羅馬假期裡的赫本頭,晶瑩奪目的各種頭飾綴飾,畫上了舞台粧,讓已經相當美麗的陸梅,更是艷光四射;羅基德則打扮成一個中古世紀的丹麥王子,絲絨貴氣的上衣配著緊身褲,腰際上配帶了一個道具的西洋劍,由於必須配合演出,羅基德戴上了隱形眼鏡,原本的綠豆眼變成了一對雄赳赳的大眼,換裝完畢走出更衣室,陸梅從未見過如此英挺的羅基德,更是心花怒放,盯著他看得出神。
陸梅換完裝,對包英甄說,「老師,我真的好緊張喔。」
「包老師,救救我,萬一我出包怎麼辦?」羅基德練過不知多少次,仍然毫無自信。兩個人紛紛對著包英甄求救。
「記著,妳千萬不要一直想著去唸好台詞,你們都已經看完全書,知道哈姆雷特為了除去弒父淫母的叔父,必須放下個人情愛而報仇。陸梅妳只要想著,眼前這位妳愛的男人突然得了失心瘋,對妳不再依戀。妳只要去活在那一刻的痛苦情境裡就好了。至於你,羅基德,你只要想著眼前這位姑娘,你並非不愛她,而是你為了報仇,必須狠心拋下她,裝瘋賣傻。」包英甄在最後的關頭,提供了他們一些訣竅,目的是讓他們在朗讀的過程裡,要先忘記自己。
九點一到,會場在鼓動的加油聲與參賽者緊張的凍結氣氛下正式展開。前台的貴賓席,坐滿了各校校長與貴賓,陳振邦坐在第二排。爲了避免老師們可能的私心而產生弊端,主辦協會的委員們決議比賽的評審一律邀請知名大學的外文系的教授,這些教授們對於英文詩歌皆有的一定的熟悉度,更能客觀的評定分數。陸梅抽籤抽到了第九號,在後台裡不斷的重覆默念每個句子,事實上,她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根本不需要再拿讀本。羅基德坐在她身邊,手心直冒汗,配合著陸梅的練習,穿插和她對話,此時兩人不聊天,原本相當自負的羅基德,從被包英甄選定配角後,這一個月來天天病懨懨,今天病得最重。
拜倫、雪萊、濟慈、華玆華斯、約翰拉斯金,一些著名的歐洲詩人作品一一被不同的學生朗誦出來,一些重要的作品像是濟慈的『夜鶯頌』以及雪萊的『西風頌』甚至被重複選用。這也正是包英甄最擔心的事,通常只要有重覆的主題,那麼這兩個人都不容易得點。所以包英甄一直是用心理戰略,希望幫助海瑞高中將獎杯留在學校。
第八號是水景高中,參賽者王菲媛是個略為豐腴的女孩,選讀的作品是華玆華斯的『詠水仙』,清亮的嗓子,幾乎震盪了整個活動中心。
羅基德在舞台邊的幕簾,嘆著氣說,「她都可以唱聲樂了。」
看到這樣的情形,陸梅很清楚的聽見自己的緊張的喘氣聲,於是她告訴自己必須靜下來,讓心跳慢下來,於是她雙手十指交握在胸前,像是祈禱一樣,閉上了眼睛,然後說,「阿基米德,請你也抬起手,把我的手包在你的手中。」
羅基德照著做,雙手包住了陸梅的手,閉上了眼,一直到八號女孩下台,他們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而這樣的動作似乎也出現了效果,羅基德和陸梅的心跳速度都慢慢降了下來,兩人深呼吸了一口,走上了舞台。
台下班上的加油團緊張的程度,完全不下於台上的兩人,倪寶家幾乎屏住呼吸等著。看著華麗的兩個人一出場,王世展坐在倪寶家身旁伸起右手,手指與拇指往嘴裡一塞,一聲長哨,加油團開張,倪寶家高興的鼓掌大喊「加油!」,范西賢、李小欣、古義仁以及其他班上同學紛紛起立鼓掌加油,幾秒鐘後,掌聲嘎然停止,一切都安靜下來。
「Good My Lord!...」陸梅一出聲,評審們耳朵突然全都豎了起來,原來包英甄的秘密武器不只是派個雙人組上場,她特別花了許多時間一個字一個字的修正,讓這兩人全程以『英國腔』發音,抑揚頓挫中,刻意強化的母音與捲舌音,配合著劇情,彷彿重現莎翁名劇在海瑞高中上演。陸梅清澈響亮字正腔圓的語音,忽高忽低,時而雲端彩麗,時而空谷幽鳴;羅基德雖然不像陸梅有著如此戲劇張力,但是幾句重要的台詞,他唸得鏗鏘有力,真誠而堅實,令人動容。
...but now the time gives it proof. I did love you once...
現在的時世已經證明,我曾經愛過妳
包英甄也利用巧思,並未將陸梅設計在舞台正中央,而是和羅基德分立兩邊,隨著台詞的變化,配合手勢的揮動。雖然評審們都知道陸梅為主要受評分者,但是顯然這心理戰術應用成功,評審們都是以看戲的方式在聆聽。一旁的投影機,打出了中英對照的字幕,所有人都能立刻體會那種心境。
羅基德一句句不斷唸著哈姆雷特王子那無情的句子,像是一把把刀柄插入歐菲莉雅的心中:
(待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